《广群芳谱·茶谱》引《指月录》文曰:有僧到从谂禅师处,僧曰:“近曾到此间么?”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僧,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曰:“为甚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主应诺。师曰:“吃茶去”。
佛教在汉代传入中国,恰好与茶在中国被广为栽培同一时期;佛教盛于唐代,与当时饮茶习俗遍及全国又几乎同步。可见,茶道与佛教两种文化现象之间,有一种必然的内在联系。
纵观茶史,首开茶树培植之先河的,大都是寺院的僧人。高山云雾之间最适宜茶树的生长,而佛教寺院也多在丛林之中。如今,仍享有盛名的西湖龙井茶,乃南北朝诗人谢灵运翻译佛经时,从天台山带去;庐山云雾茶,是晋代名僧慧远在东林寺所植;江苏洞庭山碧螺春茶,是北宋洞庭山水月院山僧所植,称为“水月茶”。黄山松谷庵、吊桥庵、云谷寺所产的黄山毛峰、武夷山天心观所产的大红袍、徽州松萝庵的松椤茶、云南大理苍山的感通茶、浙江普陀山佛茶,天台山的罗汉供茶、雁荡山的毛峰等,都是产于寺院的名茶。
寺院崇尚饮茶、种茶的同时,将佛家清规、饮茶读经与佛学哲理、人生观念融为一体,"茶佛不分家"、"茶禅一体"、"茶禅一味"由此产生。茶道精神的思想核心是禅,茶与禅宗的关系可以说是以禅为主,以茶为辅。茶为坐禅修行时的饮品、禅案的素材、行道之资等等。
学术界对茶道精神的解释主要使用三个概念:(一)和敬清寂;(二)一期一会;(三)独坐观念。
“和、敬、清、寂”被称为茶道的四谛、四规、四则,是茶道思想中最重要的理念。
茶道与禅在思想上是融会贯通的,其主旨为:主体的“无”,即对主体的绝对否定。作为“无”的化身而出现的有形理念便是和、敬、清、寂。它们是“无”派生出的四种现象。由这四个抽象的事物又分别产生了茶道艺术成千上万种表现形式,如建筑、园林、音乐、书画、武术、道具、茶点心等。
“一期一会”一词出自日本江户末期最大的茶人井伊弼所著茶论《茶汤一会集》。井伊说:追其本源,茶事会,为一期一会。即使同主、同客反复多次举行茶事,也不能再现此时此刻之情境。每次茶事之会,实乃一生一度之会。由此,主人千方百计尽深情实意,未能有半点疏忽,客人也以此世再不能相逢之情赴会,领受主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匠心。“一期一会”充分体现了佛教中的“无常”思想,人生及其每个瞬间都不能重复,若因漫不经心轻忽了眼前所有,那会是比擦身而过更为深刻地遗憾。
“独坐观念”一语也出自井伊弼的《茶汤一会集》。面对茶壶一只,独坐茶室,回味此日茶事,静思此时此日再不会重演。正如生命,在每个当下只有一次机会, 你必须全力以赴,如果最后还是有瑕疵,就接受,不去执着,让心如实地面对它,不完美的就是最圆满的。苦乐人生,贵在自身的修行,如品茶一样,苦中有甘,甜中藏涩,一切用平常心去看待,宁静、释然、超脱,累而不倦,烦会不恼,不温不火,心欣然也。那一味的禅茶,其真正妙用,在于动静之间指点人生的修行,茶人此时的心境可称为“主体的无”。
茶道起源于中国,发扬光大于日本。茶与佛教的结合,极大地推动了茶文化的发展,可以说茶道既是一种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是日本文化的代表。
真正意义上的日本茶道的形成,是以珠光为开山,邵鸥为先导,千利休为集大成者而完成的。
久松真一说:“茶道文化是种根源性文化,茶道的第一目的为修炼身心,渗透着无相的自己,创造无相、了悟的人,即是创造文化的创造者……”
在日本,最纯正的茶道被称之为“草庵茶”。草庵茶的茶道是对高贵、财富、权利的彻底批判,以及对低贱、贫穷的新的价值发现与价值创造。
古今,历代大茶人都要去禅寺修行数年,从禅寺获得法名,并终生受禅师的指导。在获得法名之后,他们不留于禅寺,而是返回茶室过着茶人生活。所以,茶人虽通过禅宗学习到了禅,与禅宗持有法嗣关系,但茶道有其独立性,亦似存在于禅寺之外的一种“在家禅”。
由此可见,茶道似一场静心清魂的佛事,茶室亦拟作寺院的一佛堂。茶中有禅理,苏轼有句:“茶笋尽禅味,松杉真法音”,正是禅茶一味的生动写照。
又云:平常心即是道。
从谂问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从谂云:“还可趣向否?”泉云:“拟向即乖。”从谂云:“不拟争知是道?”泉云:“道不属知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也!”从谂于言下,顿悟玄旨,心如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