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协会会长 中国佛学院院长 学诚
——在澳大利亚南天大学授予荣誉文学博士典礼上的演讲
(2018年4月14日)
尊敬的南天大学校长比尔•罗格夫(Bill Lovegrove)教授,
各位法师、各位信众、各位来宾:
大家下午好!
非常感谢澳大利亚南天大学授予我荣誉文学博士学位,我感到十分荣幸!在此,我想特别表达对南天大学创办人星云长老的致敬与感谢!正是他在近20年前的远见卓识和慈悲情怀,造就了这个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殊胜平台。借此因缘,我也想对远赴澳大利亚弘扬佛法的法师们表示由衷的随喜赞叹!正是你们的筚路蓝缕、不懈坚持,为多彩的澳洲大陆平添了一方美丽的人间净土。
对我来说,获得南天大学荣誉博士学位,并不仅仅是一种个人荣誉,而是一份跨越国界的友谊,是一种文化交流的契机,更启示着佛教对当今世界所应担负的责任。南天大学的使命是“以佛教智慧和价值观教育学生,促进东西方文化的理解与欣赏”,从而在这个全球化时代“为人类和社会做出建设性的贡献”。作为来自中国的佛教徒、同时也是南天大学的新校友,当我将荣誉博士学位证书接在手中的时候,其实也意味着将这份使命放在了肩上。
这一使命不禁让我思考:佛教如何成为连接亚洲和澳洲两座大陆的友谊之桥,让两大洲的文化对流、文明互鉴、人心相通?在全球化的时代,佛教如何为两大洲的未来、为世界和平、人类福祉提供智慧启迪和精神动能?怎样将古老的佛教智慧转化为现代价值,为现代人的精神世界指示新的出路,为人类文明指引新的方向?
带着这些思考,我想与各位一起探讨这样一个主题:人类文明的新生与佛教的世界责任。
一、打破文明的“轮回”之圈
人类进入21世纪,世界忽然变成了所有人同时登台表演的大舞台。东方的,西方的;传统的,现代的;本土的,外来的;民族的,异域的……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种族,不同国家,不同经济水平,不同政治制度,不同价值观念,在“全球化”大转盘的驱动下难以抗拒地突破了各自的历史局限和文明体系,不期然间相遇于整个人类何去何从的文明大节点上。
当一些人还在为全球化所带来的世界经济、政治秩序重构而感到患得患失、焦虑不安时,我们不妨从整个人类的命运以及人类文明的前景来审视全球化时代更值得关注的根本性命题。为此,首先需要重新调整用以审视人类文明的眼光和思维模式,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文明史观的反省。
1、从“线性”文明史观到“圆形”文明史观
自17、18世纪以来,以“科技”与“理性”为核心驱动和价值衡定的现代文明模式,从欧洲发展起来,并以超越所有传统文明的优势心态,从西方走向东方,从欧洲扩及全球。由此衍生出的文明史观,是以西方现代文明为价值原点,然后倒推人类历史上的所有文明,于是形成了一种所谓从落后到进步、从野蛮到文明、从传统到现代的“线性”文明史观。这种文明史观带来的一个连锁反应是:用现在否定过去、用未来否定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成了相互对立的概念和存在。而一旦丰富多元的人类文明被置入这样一个对立式时间序列,将必然导致当代文明对传统文明的否定和抛弃,同时会导致现代文明向所谓的不断“进步”做无休止的追逐,这种追逐的现实体现就是科技的不断升级、人类对物质世界的无穷改造和人类对自身欲望的无尽满足。
“线性”文明史观带来的另一效应是,单一文明模式、单一文化价值观的全球性复制可避免地激起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文明冲突”论因之而兴起。
然而,全球化的不可逆转和不断深进,悄然间正在将这条充满对立、矛盾、冲突和未来不确定性的脆弱的人类文明之“线”,慢慢围合、凝聚成了一个“圆”。从“线”到“圆”的改变,预示着人类文明的历史性转型。从此,不同的文明在同一时空下接轨,不同的种族在同一片天空下共生,不同的文化观念在同一视域下交融,不同的利益追求在同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相通。全球化塑造的“圆形”文明史观,前所未有地赋予了世界不同文明重新看待“他者”、省思自我、以人类整体文明景观为价值参照系、以人类共同福祉为利益抉择标准的全新契机。
但是,我们也看到,人类虽然已经置身于同一个时代大舞台、生活于同一个“地球村”,但那个文明互鉴、人心相通、命运相连的全球“同心圆”还没有真正描画出来。它有待于不同文明背景下的人们超越相互对立的旧格局,体悟缘起相依的新世界。
2、从“二元对立”的世界到“多元一体”的世界
支撑“线性”文明史观、“文明冲突”论的,其实是一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在这种思维模式下,从个体到族群、从信仰到文化、从时间到空间,全都具有界限分明的排他性和对立性。个体的排他导致自我中心主义,群体的排他导致种族主义、民族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信仰的排他导致宗教迫害、宗教战争,文化的排他导致文化保守、文化殖民,时间的排他导致割裂历史、抛弃传统、迷信“进步”,空间的排他导致地区冲突、民族纷争、国家战争……可以说,只要不改变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和世界观、价值观,人类世界就没有实现真正和平的一天。
值得庆幸的是,在古老的佛教教义中蕴藏着超越一切对立的圆融智慧和平等慈悲。它能够帮助现代人以缘起性空的眼光看待世界,以平等不二的心态对待自他,从而启迪人们去构建一个“多元一体”的新世界、新文明。
在《思益梵天所问经》中有这样的偈语:“诸法从缘生,自无有定性。若知此因缘,则达法实相。若知法实相,是则知空相。若能知空相,则为见导师。”也就是说,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由各种因缘条件所组成的,并没有任何固定不变的属性;如果我们能够了知世间万象皆是由缘起而构成,就能够通达宇宙人生的真相,亦即掌握了缘起性空的真理。这就意味着我们真正地见到了佛陀,理解了佛的本怀。
以缘起性空的眼光看世界,我们会发现,原来所有的人事物、所有的因缘现象,都是同时共存的,而不是异时互斥的。这告诉我们,历史与当下、传统与现代、此刻与未来;自己与他人、本地与他方、本族与异族;文化与文化、宗教与宗教、文明与文明,从时间上来说是相续不断而贯通对流的,从空间上来说是相依共存、彼此交融的,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体关系。同样的,所谓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高尚与低贱、优秀与卑劣,也仅仅是在相对时空中、部分缘起条件下的相对结论,而不是某一事物、某一族群、某一文明的绝对定义。
当我们真正拥有了佛教缘起性空的智慧,就会发现二元对立的世界并非世界的真相。这种智慧会给予我们超越对立的勇气,帮助我们接纳一个多元的世界、一体的世界。
3、从文明的“轮回”到文明的“新生”
世界是缘起的,缘起即世界。缘起可以是现实,可以是历史,可以是传统,可以是未来,可以是本土民族和文化,也可是外来民族和文化。因此,对世界上任何一种缘起的忽视、漠视或敌视,都可能导致自他的对立、自他的伤害乃至自他的消亡。对于全球化时代的人们而言,无论是原始的土著文明,古老的亚洲文明,还是现代的西方文明,都是我们要去正视、尊重、理解和善待的缘起。曾几何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土著文明自给自足,犹如世外桃源。然而即使延续四五万年,这份长久的和平与宁静还是被时空因缘的突变而打破。如今的现代文明在科技的助推下一路高歌猛进,正从互联网时代向人工智能时代飞奔。然而,这种被大家公认的先进文明如果因自我欣赏而故步自封,因自我膨胀而单一繁殖,因自我迷失而唯我独尊,也有可能变成一种新的“封闭文明”,甚至重新上演从巅峰跌落谷底的文明“轮回”。
怎样避免这种文明的“轮回”?人类需要文明的超越、升华和新生。
全球化时代的人类新文明,不应把科技和经济作为衡量文明程度的唯一指标,而应将人类的心灵觉悟、道德提升、精神幸福视为终极目标,将人类身与心的协调、物质与精神的平衡、人与自然的和谐以及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不同文明的和睦相处、同生共荣,视作文明程度的核心指标。由此让封闭型文明转变为开放型文明,让排他型文明转变为包容型文明,让单一型文明转变为多元型文明,让独尊型文明转变为学习型文明,让自利型文明转变为互利型文明。这种文明的新生需要对缘起世界的完整体认,需要建立自他一体、利他即自利的全新价值观。而究其实质,则更需要对人的本质意义的重新认知。因此,人类文明的新生,必然要回归于人本身,回归人的心灵源头,以“心文明”的构建为契机,推动整体人类文明的转型与新生。
二、以“心文明”重建人类文明体系
认识自我,被公认为是哲学探究的最高目标。实际上,它也是人类文明何去何从的根本依据与价值前提。世界文明能否在21世纪拥有真正的新生和光明前景,正取决于人类对自身的认识水平。在西方文明体系中,人类的自我认识从古希腊文明到现代文明,已经发展出从形而上学、神学到数学、生物学、心理学、经济学、人类学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学科。因此,在全球化的今天,要想从根本上突破人类的自我认识危机,就需要跳出西方文明本位的宥限,以全人类多元文明为价值参照系,重建关于人类文明和人的本质意义的诠释系统,以期重新发现人的完整意义和终极价值,为人类文明找到全新的出路。
1、“心文明”的德性光彩
我们不妨将目光投向古老而从未间断的中华文明。中华文明绵延5000多年的持续性,一方面源自应对外部世界时所抱持的变通精神和自新态度,另一方面则深深植根于对人的内心德性的显发和持守。正如《周易》中说:“日新之谓盛,生生之谓易”(《系辞上》),又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系辞下》)只有以变通的智慧促使文明不断自我更新,才能在数千年的时空变幻中保持常青不衰的生命力。而这种变通的能力,却源于一个不变的精神核心,那就是人的光明德性——“明德”。所以,在中国人心目中,所谓的“文明”便是对“明德”的彰显和体现,也就是以内在德性之光照亮世界。如《孟子•尽心下》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当人的内在道德不断增长扩充,便能如火焰般发出耀眼的光辉,其德光普照之处,会令众人受到感化和启发,并同臻至善。
对外的变通和对内的明德,构成了中华文明之一体两面。此即《周易•贲卦•彖传》中所说:“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种“天人合一”的文明模式超越了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将人的道德自觉与世界的变化发展纳入一个完整体系,而这一体系的共同支撑点,便是对“道”——真理的体认。《道德经》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人之德正是对天之道的体悟、效法与展现。《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天道与人性都是宇宙真理的体现,天人合德,不可分割。
以道德自觉、真理体认为终极追求而构建起来的中华文明,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变迁中,始终将自身文明的走向紧密围绕于人的本质存在(“明德”)和内在需求(“明明德”),由此既保持着与时偕行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又秉持着一以贯之的内在连续性,遂缔造了东方“心文明”的典范。在科技日新月异、世界瞬息万变、文化价值多元的今天,植根内在德性的“心文明”,有助于现代人类从人的本质意义上去把握世界、重建文明。
2、“心文明”的悟性特质
延续五千年的中华文明,犹如灯火代代相传。而拥有二千年历史的中国佛教,则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传灯人角色。
二千年前,从印度传入中国的佛教,与中国本土玄学融合,将当时的中国文化从汉代经学的桎梏下解放出来,从此使中国文化获得了无限广大的时空观、无限通达的缘起观和无比透彻的心性观。对缘起的洞达和对心性的彻照,不仅促使印度佛教成功实现中国化,发展为八宗并弘、丛林建制、心法流传的汉传佛教;而且赋予中华文明更加圆融无碍的变通智慧,更加开放包容的格局胸怀,更加澄明自在的超越精神,更加深邃圆满的觉悟能力。这使得中国人对外能够更加主动、无碍地适应、把握缘起变化,对内更为深刻全面地认识自我、超越自我。也就是,佛教的空性智慧和无我精神更加彻底地荡涤了中华文化的血脉,重塑了中华文化的品格,将中华文明从“天人合一”的自然境界提升至“法界同体”的觉悟境界。这种境界的升华,也让东方“心文明”拥有了超越于感性和理性之上的悟性特质。
基于感性的自我认识和世界认知,其依据和来源是人的感官觉受与情绪反应。由于被我执所支配,人的感受和情绪往往掺杂着贪欲、嗔恚、愚痴、傲慢、怀疑等烦恼,因此无法真正认识自我、认识世界;而基于理性的认知,则囿于自我知识系统和经验系统的局限,同样具有片面、偏执乃至错误的缺陷。当感性和理性交织在一起,理性有可能还成为贪婪、仇恨、嫉妒、恐惧等烦恼的工具,导致以“理性”的名义助纣为虐,做出伤害他人、破坏环境、倚强凌弱、践踏文明的恶行。
只要不能摆脱对自我的执著,无论感性还是理性,都会成为造就个人痛苦和人间苦难的渊薮。因此对我执的破解,才是人类超越自我认识危机、终结无尽痛苦的真正途径,而其密钥便是人心的觉悟——觉悟我执虚妄,觉悟无我实相。所谓的“悟性”,即为此种心灵觉悟的本性、本能。
最具中国精神特质的禅宗,非常重视对人悟性的启发。禅宗提出“明心见性”“即心即佛”“顿悟成佛”的主张,将佛教的修行直接指向了心灵的当下觉悟。六祖惠能大师云:“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知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这种心灵的顿悟,能够开启“自心彻天彻地的大光明藏”,使人像佛陀一样完全了知“法界诸法实相”;不仅如此,内心觉悟的人还能“应用一切方土的俗言雅语,乃至全宇宙的事事物物,活泼泼地以表现指示其悟境于世人,使世人各个直证佛陀的心境。”就像儒家通过“明明德”而令“天下文明”,禅宗的“明心见性”则能让人心的觉悟之光照彻整个法界。
中国佛教为“心文明”注入的悟性特质,让人类文明拥有了对内的无限自由性和对外的无限开放性,从而能够帮助人类超越内心的观念对立、化解外部世界的现象对立。如果以“心文明”为导向,以开显提升人的悟性为旨归,全球化时代的人类文明就有望超越一切对立模式,获得前所未有的会通与新生。
三、佛教在人类文明新生中的世界责任
进入21世纪,不同背景的文化、不同类型的文明、不同民族的国家无可避免地走到了同一个历史前台,无论是5000年的中华文明还是200多年的澳洲文明,无论是古老的东方文明还是现代的西方文明,都置身于全球化所带来的机遇和挑战中,共同面对着利益攸关的人类未来。正如互联网已经将整个世界连接为平等、融通、共享的网络世界,今天,不同文明、不同文化、不同民族和国家,也不能以割裂自他、封闭自守、对立敌视、斗争倾轧的态度应对这个新时代,而应以开放包容、交流互鉴、自信自新、同舟共济的心态,融会人类文明之精华,携手探索人类文明的新生之道。
凝结着儒释道文化核心精神的东方“心文明”,以其特有的内在觉悟特质和缘起性空智慧,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反省、重构和世界多元文明的和谐、融通,具有重要的价值参照意义。而佛教作为“心文明”的代表,更有责任将古老的智慧引入现代文明的视域,让心灵觉悟的力量成为人类文明新进程的向导和驱动力,为人类文明的新生担负起世界责任。
1、以“心文化”融摄引导科技文明
如何应对科技文明?这是佛教参与人类文明重建、推动人类文明新生首先要关注和面对的问题。
在这个物质化、信息化、智能化的科技文明时代,人类的物质依赖、技术依赖、信息依赖越来越强,而认识自我、觉悟自心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因此,物质日益丰盛,而人心却日益空虚;科技日益发达,而人心却日益无助;信息铺天盖地,而人心却孤独茫然。显然,物欲追求和科技崇拜都无法真正满足人的内心需要,相反还造成现代人比过去所有时代都更严重的心灵荒芜。与此同时,世俗化浪潮使理性的权威销蚀着信仰的神圣,信仰与科技、超越与世俗、精神与物质,成为难以融合的对立存在。失去了传统和信仰,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精神的栖息之地,现代人类只能跟着科技升级的节奏不断奔跑——这无异于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
“心文化”基于对人心的自觉和自信,将心灵视为价值的源头和意义的归宿,而转凡成圣、转迷成悟也都在于自心。如《华严经》说:“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八十华严》第十九卷)《六祖坛经》则曰:“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心文化”高扬心灵觉悟的本质性力量,将人塑造为觉悟的主体,从而使人超越任何形式的外向依赖,让人类得以从内心深处觉醒和独立。
事实上,如何应对科技文明,不仅是关乎人类命运的全球性命题,同时也是关乎佛教未来的自身建设命题,因为佛教的生命和价值正体现于对时代问题的应对和解答。近十几年来,我们创造性地将互联网、动漫、人工智能等现代科技与古老的佛教智慧融为一体,研发出充满人性温暖和灵性禅意的“贤二机器僧”,并以OCR技术进行汉文大藏经的校勘,通过这些充满创意的积极行动,让科技成为诠释心灵、传播智慧的工具,并引导科技朝着人类觉悟的终极目标健康迈进。
2、以“空性”智慧融合会通东西方文化
全球化时代是东西方文化大交流的时代,也是不同文明、不同价值观念相碰撞的时代。如何让东方和西方更好地彼此理解,并找到殊途同归的人类文明根本性出路?也许佛教的空性智慧可以成为沟通不同文化的心灵纽带和共同话语背景。正如美国心理学家肯•威尔伯(Kenneth Earl Wilber,1949-)所说:“西方有自己的相对真理,东方也有自己的相对真理,但是从东方我们可以得到对绝对真理的理解。我的主要观点就是明智地融合东方与西方的相对真理——双方共同以空性作为基础,相互交织成完整的脉络。”
龙树菩萨《中论•观四谛品》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佛教所说的“空”,即是因缘和合、无有自性之义。因为“空性”是宇宙万物的本质,所以在这个层面上一切事物的差异相都能获得超越和统一。以空性之慧眼来看世界,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亚洲文明与欧洲文明,都是不同时空因缘下的产物,如果我们能如实理解各自文明产生的背景因缘,就能以宽容平等的心态接纳对方,以不执成见的气度相互欣赏。
而从更广大的法界缘起观来看,世间万物都是相互观待、彼此涉入的关系,犹如帝网之珠,每颗宝珠都能同时映射出百千万颗宝珠的光芒。比如跨越欧亚大陆的古代“丝绸之路”,正是在东西方文化大交融的过程中创造了极其璀璨的人类文明成果。而从19世纪以来,佛教的种子便已随着华人淘金的热潮传入了澳洲大陆。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从中国赴澳大利亚弘法的佛教先行者们,以不懈的开拓和真诚的奉献浇灌着这片热土,使佛教和东方文化在澳洲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并已经成为净化人心、服务社会、融合文化、传播智慧的正能量。佛光山创办的南天寺和南天大学,即为其中的杰出代表。如今,中国佛教正在通过开展汉文大藏经的校勘、翻译,开办多语种网站、微博,组织“世界佛教论坛”,参与国际性宗教对话和文化交流,建立海外道场等方式,让中国佛教和中华文化更广泛地走向世界各地、融入世界文化。
星云长老在南天大学安基动土仪式上曾赋诗云:“大学命名为南天,青年在此学圣贤。中澳文化交流日,多元种族见太平。”佛陀、孔子、老子,东方圣哲们以智慧创造的“心文明”,从不把物欲的最大化满足和知识的最大化积累作为人类文明追求的目标,而是把内在觉悟本性的最大化彰显与发挥,视作文明的终极目标、和平的根本保障。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也应当把“心法”的传承、“心文明”的构建作为对圣贤的效学和礼敬,希望每个人都能以觉悟的光辉照亮自己、照亮世界,让人类文明之光烛照寰宇、永不熄灭。
谢谢大家!